《溺海》18&19
西幻设定，海盗人鱼paro
十八．
赵云松开他，垂眼掩去其中翻涌的情绪。
诸葛亮怔怔地望着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人鱼的悲鸣：
遥远的海沟深处有一条离群索居的人鱼，他并不是被族人放弃，而是自我放逐留在了那里——族内顶尖的战士为保卫家园失去了一条手臂，久而久之崇敬英雄的目光开始变质，里面夹杂着同情和怜悯的意味。病痛和死亡并不可怕，但这样的眼神，尤其是对一个曾经的强者来说，最为残忍。
被折断翅膀的苍鹰，曾经飞的有多高，等待他的深渊就有多万劫不复。诸葛亮看的很通透，也知道只要如实告诉赵云，一定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可他说不出口，连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艰涩。
一直沉默的赵云忽然抬手抚向他的脸，似乎能看见他就在那里。诸葛亮心神一震，可也没拂去他的手，任由他摩挲着。诸葛亮感觉到他宽大的手上有层薄薄的茧，那只手最后停住了，覆在他的眼睛上面，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赵云感触到他眼睫的眨动，嘴角有了点笑意：他的记忆里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刚刚也用手描摹记住了他的轮廓......诸葛亮的样子铭刻在心，大概永远不会忘了。
“我明明知道你一直在骗我.....”
是谁先骗谁？诸葛亮望了眼赵云，内心反驳道。
“现在你愿意骗我......”赵云放下手，复杂地笑道，“我竟然有点开心。”诸葛亮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诸葛亮望着眼前平静的海，面沉如水：赵云目不能视又受着伤，此刻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时机，他不能因为赵云的一两句话再动摇了。几乎是瞬间，赵云就感觉到一把匕首抵在他腰间，他听见诸葛亮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把它还给我。”赵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东西，“我的手可不像你们这样稳，万一抖一下......”
他听诸葛亮用平稳的语调说着要置他于死地的话语，不禁失笑，“交出这唯一的筹码，然后你一走了之对吗？”和在船上不同，两人的处境对换，明明他占尽所有优势，可赵云的态度还是那么游刃有余。“同样是死，我都不选。”
诸葛亮冷冷道，“由不得你。”还未动作手腕却被人猛然抓住，精准无误，赵云只轻轻翻转一扣，匕首便掉落在地。诸葛亮使力想要挣脱那只手的束缚，一边又惊又怒地瞪着赵云，“骗子！放手！”
怎么回事？他不是看不见吗？！诸葛亮正欲伸手去够，那把匕首却被赵云踢远到一旁的沙滩上——他碰不到的地方。行啊赵云，扮猪吃老虎是吧！亏我还不忍心.......诸葛亮掰不开他的手，气的牙痒：他终于知道长腿的好处，这种时候起码可以手脚并用，踢也要踢死他！“你放手！放开！”
他没料到赵云真的依言放开了他，一时间重心不稳，他摔到水里，背重重地撞到了礁石上，疼的他惊呼出声。“你怎么了？”赵云听到他的喊声却看不见任何东西，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怎么了？受伤了吗？”他又一遍重复道。
诸葛亮疼的咬牙，不想出声，眼见赵云就要向他出声的方向摸索着过来，两人中间隔了不少尖锐的砂砾礁石，诸葛亮想也未想就喊道，“没事。”
赵云停住了，像是在犹豫，转身继续在沙滩上摸索着，直到摸到诸葛亮的匕首。
诸葛亮后悔提醒他时也确定了赵云是真的看不见，可武力值依旧很高是怎么回事？！他愤然缩回水里，实行接下来的计划，他记得这样的气候和浅水适合长那种明目的海藻，刚才他绕岛一圈，正巧看见了这种水草。赵云伤口上涂着人鱼适用的海藻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那这个应该也会有疗效。不一刻他浮出水面，只露出一个银色的脑袋远远地冲坐在沙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云喊话。
做个交易。
赵云闻言抬起头，仿佛是在看他。
我治好你的眼睛，你把东西给我。诸葛亮掂量着手里的海藻和另一个圆滚滚的海胆:他相信这样对彼此都好的交易，赵云不会拒绝的，况且他为了防止不讲信用的人类再次出尔反尔，已经做好了退路。
他等了许久，赵云才开口，“我不敢信。”
诸葛亮冷漠地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说的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在这段时日已经被赵云磨的足够好，回去以后刘禅闯再大的祸，就算拆家他都不会生气了。
他不敢信是真的，信了就等于给两人划上一个期限，不日就要分离。想留住你，这句自私又卑鄙的话也是真的。但从最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被他亲手抹掉了，再真心的话也无法拉近两个世界的距离，赵云苦笑。
“好，我答应你。”
诸葛亮挑了挑眉，游近至他的身边，将绿色的海藻汁挤入赵云眼里，“两三天之后应该就会见效。”赵云应了一声，闭上眼休憩。
他醒来时已是夜晚，肚子空空毫无睡意。诸葛亮扔了几条鱼和贝类到他手边，什么也没说等赵云自己发现。赵云摸到食物后起身，诸葛亮不懂他要干什么，在水里默默看着他摸索着在树下拾回一堆枯枝，取出被油纸包着没有受潮的火柴生起火烤起鱼。
关于鱼这种烧熟了的吃法诸葛亮一直觉得很麻烦，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别有风味。他闻到肉香，不由自主地游过去。赵云感觉的到诸葛亮一直在他身边，烤好一条鱼之后往前一递，诸葛亮愣了下，屈服于熟鱼的魅力接了过来。
他恨，恨自己没骨气，又想起人鱼的骨头都是软的，算了，他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没就没吧。
“你们挺厉害的。”诸葛亮像在自言自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诸葛亮如此直白的夸赞人类，赵云笑着问，“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发明了很多神奇的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鱼，又想起赵云看不见，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比如说这种吃法。”
“陆地上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说不定你会喜欢，可惜船上没有。”赵云有点遗憾，诸葛亮想着反正他以后也不会和人类接触了，干脆把心里的疑问全都倒出来，“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又要侵占海洋？”
赵云沉默片刻，“为了生存。”
诸葛亮不解，“可你们的亲人都在岸上.......”而后他听见赵云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话，看赵云迎面吹着夜间咸湿的海风，他忽然间有点歉意。
赵云捡起一根树枝翻动了下火堆，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而后用它指着海的方向轻声道，“它对你象征着自由，对我也是。”诸葛亮没说话，静静地听着，赵云扔掉那根树枝，被火光映照着的脸庞上有一闪而过的落寞，他自嘲般笑，又有几分狠厉，“没几个人真心希望我回去，很多人希望我和那些土著一样葬身海底。”
“我的父亲死在自家庄园里。”赵云的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所有见不得人的贵族倾轧，“你看见的那些海盗，他们忠于我的家族。那些人习惯做事手不沾血，人祸比天灾可怕太多，大海是他们最好的庇护所。”很多人已经遗忘了那支没落成海盗的家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但面对诸葛亮，他不想再隐瞒什么。
“你会回去的。”诸葛亮笃定道，“我知道的那个赵云会让他们恐惧，唯有恐惧才会逃避。”
赵云没料到他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在此之前，只有韩信知道他的蛰伏等待，诸葛亮却一语道破他隐藏最深的伪装。
漂泊多年，大海对他的意义不仅仅只是容身之所。
“我感谢它。”赵云喃喃道。
月明星稀，诸葛亮伏在礁石上睡着了，四周静的只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
因为它让我遇见了你。
十九．
这两天诸葛亮过的尤为安稳，他不用再想那么多，只等赵云的眼睛复明，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谁都没提那个约定，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两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比船上缓和许多。
赵云重见光明的那一眼，因为还不适应直射的日光，用手半掩着眼远远地望见诸葛亮迎着初升的朝阳坐在礁石上，只能瞥见个侧影：那条纤长柔韧的鱼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迎合着岸边的海浪，银发和鱼鳞反着光给他镀上灿烂又虚幻的色彩。
他眯着眼，沉默又贪恋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诸葛亮像是突然劈入海面的银色闪电，被波浪卷进他的世界。他不知所措，孩子般追逐喜爱的风筝：远在天边的断线风筝只需要给一个残影，他就可以为一个求不到的念想一直追逐。
听见身后的响动诸葛亮回过头来，脸上还有温和的笑意。他盯着赵云的眼睛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你能看见了。”他翻身下来，“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赵云似笑非笑道，“不怕我反悔？”
诸葛亮闻言，脸上笑意有些冷，“同样的亏我不会吃第二遍。”
“药里面我兑了有毒的海胆汁，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四肢麻木？”他的笑利如刀锋，“把东西还我，我会给你解药。”
人鱼听见一些隐约的声音，有点像船鸣，可他正紧绷着神经和赵云对峙，不可以分神便没有回头。可从赵云的方向却能将一切都看的很清楚，蛮荒日光直射在他身上，身下的沙子逐渐滚烫，在一片滚烫的白光中，冰凉死寂的心却没有一同燃烧起来。
诸葛亮的心悬在半空中：他见赵云走向自己，从心口处摸出那再熟悉不过的盒子，在他的注视下打开，取出那颗反光的泪石，而后做了一个诸葛亮怎么都没料到的举动：他将那个盒子扔进海里，黑红色的小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利落的弧线，噗通落入水里。
他在做什么......诸葛亮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赵云以一个绝对强势的姿态俯下身吻住：温软的双唇像浸了蜜的红玫般，却让赵云尝出了几分苦涩。那个吻不同于寻常，更加缱绻，仿佛在赵云在竭尽全力将他的气味印在心底。
可他比谁都清楚，泡沫是抓不住的，海风也是留不住的。
最开始就是他孤注一掷的一厢情愿，从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松开诸葛亮的同时，也将那颗泪石连同塞进人鱼的手里，物归原主。赵云的面色复杂，似是有些慨然，又像是有些遗憾，最终却是化成唇边一抹淡泊释怀的笑意，他只是说：
“你自由了。”
诸葛亮攥紧手心里的那颗泪石，深深地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怕他反悔似的潜入水中，一去无踪迹。
赵云望着他离去，眯着眼睛看海平线：远处有一个黑点逐渐放大，一支船队朝着他的方向驶来，刚才他的确听见了船鸣，还看见了那支船队前头挂的不是鹰旗。不管是谁先找到他，他绝不会让诸葛亮落入别人的手里。
船队靠岸发出巨大声响，黑幢幢的人影和飘摇的旗帜像一道连天的壁垒。傲立船首的人顺着绳索滑下来，一头褐色短发在风中飞扬。赵云也没有躲藏和反抗的意思，干裂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阴沉地直视来人。
“上船叙叙旧吧。”李白看上去极有诚意：他的腰间没有佩剑，什么武器都没带，只有身后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表面上做足了功夫。他见赵云没有任何动作，眼底剑拔弩张的笑意又危险了几分，“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
他的手下闻声上前，赵云神色淡然地向他走去。李白见状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赵云走至他身边，低低笑道，“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我感动还来不及。”李白笑开了眼，目光搜寻了一圈这座海岛，慢悠悠开口，“你的那位小情人呢？被你藏起来了？”
不料赵云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轻描淡写道，“跑了。”
李白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怀疑他话的可信度：赵云的话实在是难辨真假，先将人绑回船上再说。
在船队启程的同时，诸葛亮从水里浮出来，在附近徘徊的人鱼并没有走：
他还没告诉赵云，那种海胆没有毒，只是麻痹神经而已。
片刻之后他又扎进水里，跟了上去。
【祝大家新年快乐哇，发烧烧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写啥......有啥问题以后改吧......】
